a dreamer with empty hands

天陰陰的，早上在半夢半醒間好像聽到下雨的聲音。
珍貴的休假日，涼涼的天，不出門散步對不起自己
於是決定去附近的登山步道走走，
在接近山頂的路旁有個涼亭
那是「我的涼亭」，適合好天氣看書，且不知何故，從沒人跟我搶過。

從山腳到半山腰土地公廟之間，
我走寬的那條路，寬到汽車都能開上來
但因為坡度陡而且沒鋪柏油，
車都從另一條路開上山頂。

一邊往上爬，一邊在喘氣的間隙吃御飯糰
就在吃完的那個瞬間，眼角突然撇到左手的路邊落了一地白花。

此前我可能從來不曾真正看過油桐花
只記得國小的時候喜歡讀席慕容
尤其愛一篇寫油桐花的散文詩，抄在筆記本裡隨身帶著
等車時拿出來看一看，想像那如夢似幻的，壯大的盛放與飄零

後來再聽說關於油桐花
大概就是這幾年blog開始流行起來以後
在網路上可以看到許多賞桐花的遊記。
四、五年前
笨妮妮就約過幾個朋友一起去內灣看桐花
但大家忙忙就忘，四、五年過了都還沒成行。

我向那一地白花走去
草叢後露出一段階梯，斜斜向下通往一座墓
又接著另一段階梯轉往左邊斜下，遠遠通向另一座墓
階梯上和草叢裡全是白色的落花
樹梢上卻已經沒有幾朵
想起前些日子和笨妮妮提起看桐花的事
她說要等到五月過一兩週
我不知道我是來得太早或太遲

這裡零星幾棵油桐樹，當然不能和著名的賞花勝地相比
但是有不為人驚擾的安靜
幾莖姑婆芋和月桃濃綠厚實的葉上
承接著白色的油桐花層層疊疊
早些落下的已經癱軟，晚些落下的還悠然維持著最美時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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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被前一個看花的人踏過，也許被我踏過
階梯上的落花貼地躺平，花瓣變得半透明
仰望著綠葉密覆的枝椏，
等著風一吹過又帶來新鮮的落花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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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瓣已經變得殘破的落英
身後躺著一片乾枯的油桐葉
比花更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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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通往墓園的歧路，走回主山道
沒多久就看到和油桐的雪白正相對的一地亮紅
抬頭一看是刺桐
「這年頭，連關刀花都不關刀了啊，」我才嘆道
拾起一朵落花，卻被那又紅又大的橢圓形旗瓣震懾住
不禁再次認識到，並不是所有花都以含蓄優雅為美
這一地如妖似魅的紅色有種驚心動魄的淒豔感
但那凋落後仍放肆的灼爍
就像寧可激怒所有人也執意不肯結束的宴會
難道不就是在我身上很久沒有出現過的生命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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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上網咕一下，才知道我誤會他們了
人家並不是開得霸道過頭，以致於關刀形的旗瓣都被開圓了
人家根本不是關刀花
關刀花是珊瑚刺桐
我看到的這幾棵是雞冠刺桐，兩種是不一樣的
人家是生來就該這麼霸道的，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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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寬廣的山道走到最後，就是通往土地公廟的階梯
但我不走那條，習慣從右手邊的小階梯往上
這階梯最上面，右手邊是墓園
左手邊是更窄一點的山路
在這路上又遇見幾棵油桐，鋪了一地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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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深呼吸一口氣才敢邁開步伐
既希望能不踩壞人家
又貪圖那種一路踏過如茵落花的奢華
心虛到快走完這段桐花小徑的時候，竟然腳底有些打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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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是踩爛了很多，很多花
所以走上這石階時，差點滑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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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接下去，橫穿過一條柏油路
（路邊永遠有人荒腔走板地唱著卡拉OK）
可以接到大同山登山步道
山路雖然有一點陡，但是修得非常好走
在某些坡度平緩的地方，甚至還有椅子讓人休息。

不過在這段步道上大概只走到兩百多公尺的地方
就開始下雨
原本以為早上下過就不會再下，而且雲看起來不厚
所以沒有帶傘。
走在後面的兩個大叔打起傘，快步超前了
我在一棵榕樹下等了兩分鐘，雨一點也沒變小
想了一下，還是繼續向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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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這張圖裡的椅子，應該是用樹林酒廠的酒甕做的
剛搬回這鎮的時候，還曾看過市公所的公告
鼓勵市民索取酒甕美化環境
我家樓下公園的池塘邊就有好幾個這樣的酒甕。

樹林酒廠是民國前五年就成立了
小時候我對那裡的唯一印象就是立在鐵道邊
幾座龐大的紅磚建築
我那時候還不知道酒那麼好喝，不然一定每天吵著爸爸帶我進去玩。
後來，據說是和台北酒廠、板橋酒廠合併，遷到林口
原址上那一排有著斜面屋頂的連棟紅磚屋
沒有被改建成文化中心，或時髦的複和式商場
而是被拆得乾乾淨淨，現在似乎是建成了科學園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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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又看到一棵油桐。
大雨裡，慌慌地拿出不能防潑水的相機來拍「飄浮桐花」
周圍有微小的氣流盤旋，
只被一根細細的蜘蛛絲吊起來的花不住旋轉著。
很難拍。


從大同山的山頂往下走一段路，經過幾棵楓香後
山路再度開始往上，再走二十分鐘左右就會到青龍嶺
這時候會出現一段木板搭的階梯
階梯左邊就是「我的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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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涼亭做得滿好的，而且很乾淨
周圍是竹林，有時候會有不認識的鳥唱歌
那些喜歡在山裡唱卡拉OK的大叔大嬸
如果上山來能夠只聽歌不唱歌的話，該有多好。

可能因為風向的關係，涼亭三面的座位被雨水濺濕
有一面是乾的，我就坐在這邊看書。
本來很涼很舒服，但是坐久了開始覺得冷
也許是因為頭髮和衣服都濕了的關係吧
風一吹來脖子和肩膀更是冷到打顫
決定還是趕緊下山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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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木板路旁邊又岔出一條歧路，雨中看起來分外吸引人
但是已經四點多，這路又沒路標，不知道通往哪裡
還是忍住不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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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青龍嶺以後，就沿著鋪了柏油路的車道下山
今天車算滿少的，路上遇到的都是運動的人
路邊的蕨葉如此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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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零星的油桐幾樹
我蹲在路邊拍了很久，都沒有車經過。
只有一個路人問我在看什麼
我轉頭說是油桐花，他笑著走了。

一枚落花，靜靜躺在蕨葉間
好像他原本就開在蕨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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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
是我的油桐花紀念日

回家以後就感冒了。